2.3.11

麥浚龍 作為音樂實驗

實驗的假設是,有資源,無壓力,是否好音樂的泉源? 打從〈雌雄同體〉起,麥浚龍在好壞參半的評價中實驗著。歌、詞、設計、MV,無一不是精英操刀。由歌曲至大小碟,再至作為歌手角色的主題,《無念》一碟正是麥浚龍實驗的另一個「驚蟄」。
不好看其實比有財勢大罪。只要把麥浚龍和陳冠希相比就一清二楚。二人一樣出身富裕,有音樂理想,有潮流品牌,但從頭到尾,大家對二人的焦點都不一樣。

在香港,大家對「明星」的看法是,先生,請照照鏡。
沒有明星料子(即靚仔),有什麼搭夠? 看不起廣東歌的人,常執著一條大罪—大部分歌手都不是自己作曲的,創作與演繹理念割裂,不聽也罷。這是偏激,卻提供一個有趣的角度。放諸麥浚龍身上,是若他請來最好的創作人,自己做好本分,能否得到普遍認同?要怎樣的歌手才配得起某程度的歌曲? 這是他作為歌手最具意義的實驗。就如他一擲千金地在HMV 買碟,能否也買來音樂素養一樣。答案呼之欲出,因為我們身為樂迷,品味何不也是從「買」得來的?流行文化,就是透過金錢交易支持的事情。

實驗1:Canto-pop X Cult
事實上,無論大家眼紅還是欣賞,我們也不得不承認,香港樂壇愈來愈需要他。作為實驗載體,他的存在更顯得其餘地方的窘迫、市場的狹隘。你敢說,陳奕迅會不羡慕他嗎?
今年1 月,麥浚龍的《無念》搶閘出世。這張EP 歌詞和態度依舊出眾,但更重要是音樂的的確確更上一層樓。壓尾曲〈無念〉找來人山人海的蔡德才,更讓人聽出近似黃耀明的味道。此也歸功於作曲人陳珊妮的神來之筆,把麥浚龍推向另一境界。那像不屬於華語樂壇的旋律和編曲,對香港而言更像太空音樂。

若那偏鋒的電音,加上禪味的唱腔,合成為宇宙新音樂的話,那太空就是所謂的天國或者化境了。先不談歌詞,只去說音樂的話,追溯到初期的麥浚龍,雖說標榜學過唱歌跳舞,但作品不是舞曲還要是k 情歌,平平穩穩只是偶有佳作。試了三隻碟,2005 年的Otherside開始有意識要走有特色的路,〈雌雄同體〉叫好叫座,說回頭那種沉厚的聲音,甚有陳珊妮的影子。
開始不用流行樂, 注入的是trip pop、爵士、ballad,又或是無以名狀的類型,旋律穩陣,編曲大膽,是麥浚龍歌曲的感覺。另外,就是和聲或合唱的應用,低沉卻重疊的人聲教人毛骨悚然,這當然亦來自其闊綽的邀請-不限製作人士,還有幕前獻唱的軟硬(林民龍)、林海峰(成魔之路)、何韻詩(第三身)、倫永亮(寫得太多) 等等(還有今次Jerald 也來和唱的〈彳亍〉),尤其是男聲二三重唱,豐富了整體音樂感。

近年麥浚龍更多時候放在拍戲,《復仇者之死》盡顯其cult 感,與他潮流及音樂的形象一脈相承。其中mv 及封套設計一向也有邪典味,這條路他是要更貫徹地走下去。
實驗2:主題歌手
現在一聽Juno,都離不開他的暗黑感。之前說他近乎黃耀明的感覺,除了是音樂突破的代形容詞,也是來自其對黑暗面及曖昧性的繼承。當黃耀明逐漸撇脫末世感覺,轉為多元關懷,麥浚龍則把自己定位為貫徹陰暗主題的歌手。無論是成魔還是成仙,他反覆誦唱的是對陰暗及化境的追逐,摸索著人生價值的緩衝地帶。

曖昧性由〈雌雄同體〉開始, 三年後處心積慮推出《Chapel Of Dawn》 專輯,把陰陽二元雙角色放大來玩。之後無論是型格情歌較重的《Words of Silence》,還是比喻意象密集的《Why》,出世俗世對立的《天生地夢》,至前世今世連貫性極強的《無念》,不知是麥浚龍自己,還是大家要集體把主題套在他身上,看來是輪迴多少張專輯也不會再改變的事情。

實驗3:詞人的實驗室
把麥浚龍塑造成如此鮮明的,除了是暗流般的編曲、聲線外,最明顯的功勞當然是詞人。而看麥浚龍把正邪玩味的Chapel of Dawn全碟交予黃偉文,以《天生地夢》的內頁大大兩個名字向林夕和周耀輝致敬,足知麥浚龍也明白自己的血路是何人殺出來。

坊間常說這三大香港詞人對麥浚龍太好,或曰為他寫太有墨水,但換過角度看,麥浚龍何不是三人的實驗遊樂園? 《Chapel of Dawn》 肯定寫得黃偉文自己也拍手叫絕,頑皮手法寫正邪,任他遊走於九首;另外,林夕走火入魔地寫放低執著,亦是何人也受不到的曖昧。

這方面,周耀輝更是明顯。他把對漢字的玩味盡地一鋪,每次必試在麥氏專輯,《Words of Silence》 的〈也〉、Why 的〈歪〉、《無念》的〈也〉,將中文字詞配對(把也放在不同詞語的前後)、戲耍食音(why、歪、乖……)、拆卸重建(彳亍,音「斥速」,卻解慢行),毫無保留在麥浚龍身上反覆試驗。

也就是大家有了御用實驗場地,令他們愈玩愈火。有時候當然過火。不說歌詞難明難背,就說重複,不同人都會有重複的傾向,重複其他麥浚龍作品,以至重複自己為他填的作品都有,以問題句式或詞彙(超生、靈魂、病態、熄燈……)重覆,以金剛圈把他和抽離「無」身份的角色與麥死綁。

詞人亦自知是把價值觀喃喃誦予聽者,超脫抽離卻洗濯人腦。然而,這一切卻合乎實驗精神,測試著樂迷的底線。不過對這一團隊來說,最大的挑戰不在於樂迷的接受能力,而是反複的主題能否繼續鑽下去?畢竟麥浚龍也是人,唱過滿天神佛,做過魔鬼怪物,去過樂土,浸過塵世,還是有極限,出世入世後,奇人還可走到何處,是樂迷下一步最關心及期待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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