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港平民歌后謝安琪推出第二張國語專輯,未計音樂,歌詞主題一百八十度改變──情深款款情歌佔了大部份,其餘就是淒楚楚的自憐,或空有吶喊的勵志歌。先別說她若繼續唱關社題目,能否再度突破的問題,而是這張專輯像沒有了謝安琪。這種風格不知能多幾多台灣粉絲,但一定得罪大部份香港樂迷。有人說:果真是「神奇女俠的退休生活」呵!(按:出自2007年專輯《3/8》)寧願是那個謝安琪退休了,這位「謝──安琪」就如不少網民所言,是個唱得和孫燕姿差不多的女仕。
謝安琪儼如香港非情歌新浪潮的帶起者。她唱出弱勢社群(如菲傭如清潔工)的心聲,也唱出香港的小生活(食茶餐廳、搭亡命 van ),也唱出公義和希望(這是最好的時刻)。出道憑〈姿色份子〉,先派台,後亮相,以聲奪人,真正拒絶走大部份歌手選的姿色份子路線。之後,監製周博賢一直為她寫了各類歌曲,小如街道,大如宗教,題材多樣,為香港樂壇開啟了「非情歌」的大門。
流行曲走向,如社會縮影。一人發聲,百人跟從,最後萬人響應,社會趨勢便是如此開始的。謝安琪帶起一個風潮,成為年輕一輩歌手的牽頭人。她的態度,加上社會趨勢,令「抗爭」歌、「關社」歌成為歌手必爭的身份標記。除了樂隊,偶像派如關楚耀(歌曲〈佔領〉)、情歌派如陳柏宇(〈動物農莊〉)、出位派周柏豪(〈傑出青年〉)都會有一兩首關社歌曲,就像如今這個網絡型社會,你不表表態,便易被打成腦殘一樣。不理你本身有多專業、有多研究、有態度就是有腦有主見。這樣的風氣下,的確能提供多品種的歌,但也令很多其實不表態好過表態的人,說了些不相襯的話,唱了些不合身份的歌,唱時當然也不能用情得宜。
把謝安琪扯上這樣一個樂壇以至社會現象,並沒有誇張。即使她不是第一人帶起這樣的潮流,也是這十年間第一個大賣非情歌的歌手。05年出道,06年已經大紅。〈愁人節〉為第一位 hit 歌,正好代表了周博賢和謝安琪的不二強勢配搭,開展了其關懷草根的系列,他們雖然有的是中產形象,但能帶著知識份子的眼鏡,關愛社會大小事,哪怕一條街,一種人。她那一代歌手縱有這樣的關懷,但並無二人的貫徹,持續了那麼多年,甚至把周博賢唱成社評人。
反觀國語專輯,第一張是2010年的《第二個家》,個人私密情感為主,沒有了香港元素,是通用情歌,填詞有富詩意的李焯雄和青峰,音樂有個人風格強烈的徐佳瑩及方大同,但在中港台也建立不起口碑。一年後,回到自己的真正強項,專輯《你們的幸福》比較母儀天下式唱出香港大小面貌,挽回不少樂迷愛戴。想不及兩年不到,又再戰國語,重犯《第二個家》的弱點,今次怕只打歌不成,歌曲附屬在台灣民視偶像劇,真正殺入台灣,靠的又是其弱項情歌。
東不成西不就。台灣人當你是孫燕姿,又或是典型靚聲的女新人(只是她們在彼岸都是創作歌手),香港人當你是叛徒──或許不是國語的問題,而是徹底地放棄了應有的觸覺,會否至少做陳珊妮或張懸的三份一,維持點點社會觀察?不是人人都要有社會敏感度,但謝安琪一定要有。因為大家喜歡你不是因為你唱的歌聲,而是你唱的內容,而是你人歌合一時,展示的一種關懷。
唱情歌當然不是罪,但她轉型,用不同的語言去唱不同的歌,對很多香港人而言,如流失了一個清泉,就如另一位不起初不見真貌,會唱〈救援〉來關心援交女生的龍小菌,轉過頭來便投入補習社一樣,多叫人痛心。
目標是打進台灣市場,希望能順便在中國殺一條血路,那本來沒有問題。但若那是謝安琪,她就太不明白脫根香港,對她而言是多大的損失。在另一意義上,我也看到這位平民天后是如何代表關心香港社會人士的縮影──一個關社的香港人,其實是多難「出走」。很多社評人、時事評論人,以至有經濟能力的人,都說要移民。另一輪移民潮即將爆發。但走,是否真的這麼容易?尤其是靠評論香港維生的人,用心去分析每件港事的人,當離開了這片土地,若繼續希望以這份關愛做意見領袖,你所唱的歌,也不再是從前那樣激勵人心了。